民间借贷：从犹抱琵琶到粉墨登场

文/张衡

    这是一个特殊的人群，他们虽然有着不同的职业，但这群人从事着一些与银行相似的业务，比如借贷。在持续紧缩的货币政策下，这个群体正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民间借贷正从过去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悄悄地粉墨登场唱戏了。但民间资本是否能够满足企业对资金上的大规模渴求，却存在疑问。同时，这些草根金融者本身在并不规范的“放贷经营”活动中又面临着怎样的风险？

持续的紧缩信号

    从去年年底开始,加强的信贷紧缩政策让很多企业的资金链高度紧绷。以房地产为代表的一些企业，受到信贷管制的影响，资金链逐渐紧绷。尤其是房产销售陷入僵局，很多地产商都不得不寻求降价以促进销售回款的速度。即便如此，也无法完全解决这些企业在资金上的饥渴。寻求民间金融支持,已经成为这些企业延续生存的重要途径。

    沈先生是某房产公司的销售部负责人，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他的工作步骤便被彻底打乱了。原先有条不紊的销售计划被一再拖后，尽管销售部的工作人员出谋划策，使出了包括降价、促销、国外旅游等一系列应对招数，但仍然没能遏制销售滑坡的迹象。与此同时，他还必须承受来自投资方的不断施压。

    按照以往的销售经验，以一个亿的房产楼而言，投资方最多投资3000万，项目贷款5000万，此外的2000万通过预售便能够迅速返回。沈先生的印象中，在楼盘热卖的那段时期，仅需三个月就能实现20％的资金回笼。无论对哪种类型的房产企业而言，这部分资金都是非常急需的。但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这种良好的销售模式被彻底打破了。原先三个月便能实现的预售业绩，即便过去一年了也没有完成。根据此前他们所做的一份调查报告，超过80％的购房者正在持币观望，他们在等待最为合适的价位。即便在这些被调查者中，有相当一部分对他们的楼盘持满意态度。

    银行的一位信贷科负责人告诉记者，去年9月、12月银监会连续发出两次信号，要求加强对银行信贷的管理。而直到目前为止，紧缩的信贷政策仍在持续，且尚无松动迹象。以房贷而言，二套住房的贷款相比首套上浮了15％的还款利率。而经过一连串的加息，还款金额在过去一年中明显增加。以一年期为例，调整后利率为7.47％，如果是企业贷款，银行会根据其项目风险度、企业本身的信用额度等做出评估。如果是低信用度、高风险的企业，其贷款利率将远不止这些。在一些小型商业银行，贷款利率甚至上浮了 20％－30％以上。

    除此之外，贷款的手续繁复也使得一些企业颇为忧虑。在整个投资链上，对资金的时效性需求是非常高的。有时候当贷款到手时，企业却已经失去最佳投资时机了。

放贷的草根一族

    当然，对于这些紧缩政策的影响等等，46岁的农民顾宝成是不会多关注的。他关心的，是每个季度末村上的那位李老板给他送来的利息钱——3000元。

    吴江松陵下辖的一个村里，顾宝成并不太出名。一天下午，记者找到他时，他正在家中闭目养神，此时已经是下午3点多。农村的楼房，底楼总是非常凉爽。顾宝成就躺在一张竹椅上，头顶的吊扇“嗡嗡”作响，他一手拿着扇子，赶着那些不请自来的苍蝇。当听说有记者来采访，他显得很高兴，忙不迭让出了那张竹椅。然而，当记者问及他是否借钱给别人时，顾宝成随即谨慎起来。他小心地问道：“这算不算犯法？”

    据顾宝成说，同村的李老板确实向他借过钱。那是去年10月份的事了，当时李老板上门来找他。顾宝成也觉得很奇怪，虽说和他是一个村，但自从这位李老板发迹后，就没多来往了。李老板一进门，聊了几句后便进入正题，说是要向他借钱。顾宝成一听，可新鲜了，都说李老板很有钱，平时开着名牌轿车，住着别墅，怎么向他借钱来了。但后来听他这么一解释，也觉得有理。原来李老板是做绿化的，这种工程需要垫资。因为银行贷款越来越紧，李老板没办法就来找同村人帮忙了。据说，他已经借了村上好几家了。

    顾宝成早年也曾做过一点小生意，眼下在市里有两处店面房，手上也确实有点闲钱。既然同村人开口了，顾宝成也不好说不借，于是就借了对方10万元。说好了，每年给12％利息，每季度给一次利息，两年后还上。顾宝成郑重地拿出了那张借据，上面清楚地写明了12％的年利率。顾宝成说，他问过别人了，这点利息不算是高利贷，也没有犯法。

    事实上，类似顾宝成这样的“民间放贷人”正在逐步增多。一家咨询调查公司对苏州市场的调查显示，一万人的抽样者中，有三成左右的居民（村民）有过借钱给别人的经历，其中大部分是有偿借贷。而有七成以上的居民（村民）希望有偿借贷给别人，以获取高于银行利率的资金回报。而据一位政协委员提交的建议中，也对民间借贷资本有过统计：“据不完全调查，我市的地下借贷和民间借贷发生额每年都以千亿元人民币计。”

最坚实的支点

    夏先生是一家商贸公司的负责人，自身并无产品也没有产品代理，公司财务账户上从来没有超过100万元真正属于自己的资金，但一年的生意同样可以做到上亿元。在他的整个资金链中，有三个支点必不可少：一是终端客户，从他们来的预付款保证了一部分资金的运转；二是产品提供商，延迟三个月付款可以赢得部分流动资金的空间；三是民间借贷者。

    对于夏先生而言，在这三个支点中，前两个自由灵活，后一个却相对固定，并且使用频率比较高。“在生意上，需要的短期周转资金都来自亲戚朋友或者熟人。”夏先生对记者说，“生意做了十来年，我很少向银行借钱。”其实，夏先生自称他还是有不少在银行工作的朋友，并且又拥有价值上千万元的固定资产可供抵押，但他却大量依靠民间借贷者。“大部分是做生意的朋友，行话叫同业拆借，有时候比较熟的几个连借条都不用写，几十万元一个小时内就能到账。而从银行贷款，从手续备齐到审批，到贷款下来起码得个把月，有时候还不一定能借到钱。”

    靠类似的方式解决企业融资问题的现象，在苏州已经相当普遍。而从几年前开始，这种民间借贷也正从遮遮掩掩逐渐发展到半公开化。“其实，民间借贷很早就有，哪怕是古时候，做生意的人之间彼此借来借去的，也都很正常。”有着多年收藏经历的孙吉说，就在他诸多藏品中，就有一张民国时期的借条。哪怕是他现在所从事的收藏业，亲人、朋友之间的借贷也很正常。孙吉说，像他这样搞收藏的，经常会遇到一些价值不菲的藏品。而手头不会经常这么宽裕，要是就此罢手，心里总是有些痒痒。所以，向朋友短期拆借是常有的事，一般一两个月，长的也有超过一年的。而这种借款，往往是有偿的。

    据一份调查报告显示，在个体私营经济集中区域，民间借贷相当活跃，尤其在乡镇一级，70%以上有短期借贷行为，借贷额大都在10万-100万元间。农户、个体工商户和私企老板是民间借贷的主力军。

民间资本的自我保护

    2005年4月16日，央行副行长吴晓灵在银监会、中国人民银行与世界银行组织的微小企业融资国际研讨会上进行了总结发言：“为了让民间借贷有正常的途径，不要让他们扰乱金融秩序，我们应该引导民间金融的发展。如果我们允许民间放债，最好也立一个《放债人条例》，根据这个办法来规范民间金融。”被认为是央行向外界正式发出“认可”民间借贷的信号。随后5月25日，中国人民银行发布《2004年中国区域金融运行报告》，明确指出：“要正确认识民间融资的补充作用”，这被普遍看做是央行首次对体制外循环的民间借贷的正面认定。

    尽管从政策层面上，民间借贷有了较为正式的提法。而另一方面，民间依然有很多人对这种私下借贷的合法性存在质疑。因此在具体操作中，这种借贷关系依然处于半地下状态，这使得民间的借贷纠纷呈上升化趋势。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了一个比较奇特的现象，在两个相距不远的小镇，其民间借贷的利率却相差很多。为什么利率较低的民间资金不会向利率更高的地方流动呢？

    一名借款人的解释是，这和民间放贷的特性有关：“不熟不贷是大家必须遵守的规则”。如果从深层次来讲，这是一种所谓的熟人社会文化现象。对于这些放贷者而言，能否收回资金远比获得高收益更重要。在以往一些恶性的集资案中，利息过高导致大量坏账出现的情形，人们还记忆犹新，因此现在这种借贷关系变得更加理性。

    赵铨律师建议，合法的民间借贷受法律保护，具备法律要件的借贷更有利于对双方权益的维护。在进行民间借贷时，双方要注意：

    首先，借贷双方应该订立书面协议，协议上应写明出借人和借款人的姓名（以户口本或者居民身份证为准）；借款用途；借款金额（大小写一致）；币种（人民币还是外币）；借款时间和还款时间（标明某年某月某日）；还款方式和违约责任等内容。如果有利息，必须写清利率。

    其次，借款人的用途如果不合法，就不能受法律保护，如果出借人明知借款人是为了进行赌博、走私、诈骗、买卖毒品或贩卖枪支等非法活动而仍借款的，则属于违法借贷，就算双方有借款协议，其借贷关系仍不受法律保护。

    第三，民间借贷的利率如果高于国家规定银行贷款利率的部分，也不受法律保护。《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借贷案件若干意见的规定》：民间借贷的利息可适当高于银行利率，但最高不得超过同期银行贷款利率的4倍，超出部分的利息法律不予保护。